杨九爷赶紧叫我收声:“我的小祖宗,别嚷啊!这会儿已然来不及了!哥老会的开堂可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!你穿成这样,要是被曹仁玉的亲信识破,还怎么可能放你活着出去?!到时候不仅你活不成,刘公公计策失败,还不知道要死多少老部下!”
泉叔似乎听出什么,问道:“这哥老会里面还分了派系?”
杨九爷把我的手掰开,整了整衣服道:“谁说不是呢,扯了好几年了。那些人之前就跟刘公公闹了几次,领头的都被刘公公处理了。”
他定了一会儿,确定外面的动静不是有人偷听,才又继续说。
“这两年曹仁玉不知道得了什么路子,赚钱厉害收买了不少人,还培养了一批亲信伙计,个个心狠手辣的。跟着混的得利,明着作对的都没好下场!那些原本忠心的老人,死走逃亡不剩几个了,还能留着的,要么装聋作哑,要么都转投了曹仁玉门下。后来,曹仁玉请来了周边几个地方的堂主助力,几乎就是胁迫刘公公下的台!之后便到这会儿,要借今年的开堂宣布他上任堂主!”
我还是不太明白:“能赚钱,还年轻,虽然手段是硬了点,但这不就是哥老会应该要的堂主吗?刘公公那么老了,让位也不是不可以……”
杨九爷有些畏畏缩缩地说道:“三少爷您有所不知,那曹仁玉原本也是从宫里跑出来的小太监,听人说了刘公公的事迹,才来投奔的。曹仁玉一开始对刘公公可孝顺了,还作了他的干儿子!后来这般忤逆不义不说,还违反了刘公公定下的规矩,和洋人做起生意来,刘公公怎么可能任由他祸乱帮会!之前隐忍,那不是没有好的**人嘛……”
就在这时,有人前来叫门,说是时辰到了,让杨九爷去帮忙。
杨九爷回应了那人,转头厉声跟我说:“眼下的情形已容不得你我纠结了,反正我这里办完正事儿就得马上走,京城还有一摊子等着。您要是可怜我班社几十口性命,就千万别搅和,至少等曹仁玉咽了气,再发难不迟!”
说完就开门让我们出去,他自己则朝着天井方向一路小跑。
此时的会馆内压压查查站满了人,我和泉叔也不凑前,缩在人群后面不时观瞧,既要顾着天井里发生的一切,又得找个便利逃脱的位置。
一阵紧密的锣鼓将人群的嘈杂没收个干净,两名十五六岁的童子画着惨白的妆容,几个跟头翻到正中的桌案旁,抄起桌上的铜铃和木剑开始比划。
童子们口中念叨着“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”啥的,又是吐火又是撒米,好不热闹。
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:“这乱七八糟的搞什么?不像是道家的过场啊……”
只听正堂中喝呀一声,一名身穿土黄色道袍,头戴黄黑帽子的道士亮相了。
那人款款踏步,在院内围圈疾行,再用手中那柄铜钱剑往桌上一挑,就着烛火燃化了纸符,剑尖对空中扭动,像是在写什么字。
写画完毕,道士放下剑,又抓起桌上的活鸡一拧,将鸡头扔朝一边,道士手持鸡身往地上喷血,不一会儿画得一个八卦图。
道士退回几步,再加速飞奔,踩踏着童子的后背向上一跃,咕噜噜翻了几个跟头,正正盘腿落在八卦中,坐下了。
落地的动静很大,惹得人群发出一阵倒抽气,我也觉得尾巴骨隐隐作痛。
伴着一段语速极快的咒语,地上的无头死鸡竟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,发懵般在天井里逃窜!
道士指着死鸡大喝一声:定!死鸡就真的愣愣站好,一步步朝他走去。
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,有的说这人道行如何高深,有的人说此乃邪术,倒反天理。
泉叔在我身边把眼睛瞪得老大,不可置信地边看边拍手叫好,完全和周围人融入一起了。
死鸡绕过道士,走到正堂台阶前站定,道士也不转头,口念“邪魔恶灵,不散游魂,举头同视,俯首同听,上有六甲,下有六丁,骚扰为历,定干雷霆,太上有令,命我施行——破!”
口诀念毕,只见那死鸡啪嗒一声摔在地上,这才彻底咽气。
半晌安静,一个叫好声音从人群中响起,跟着便是满堂喝彩。
虽然不知道人们对这诡异法术到底是因何称赞,但我和泉叔似乎也是受了浸染,莫名地有些兴奋起来。
几通礼炮咚咚响彻,道士鞠躬撤场,正堂的门前站着一个衣着华丽多彩的男子,用尖利的嗓音大声说道:“棠浪哥老会庚子年开堂礼成——!曹某拜谢各位大驾光临,请各帮兄弟前去院外正街吃酒,受了金帖的贵宾随曹某入席——!”
看来这个花蝴蝶就是曹仁玉了,果然是小人长相,贼眉鼠眼神色奸猾,举手投足三分像人七分似鬼,妖贱无比。
泉叔拱了拱我,说我们也有金帖,催我入正厅。
我边走边小声问他:“为何其他人要去街上吃饭?”
泉叔答:“还不是为了给对面衙门的人,还有棠浪百姓看看,哥老会人脉广泛,弟兄众多,示威呗!”
正厅内,油腻的肉香、刺鼻的酒气,混着各路大佬身后伙计的汗臭,形成了一个让人十分不悦的氛围。
我被安排在靠近大门的那桌,同坐的八九个应该都不是上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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