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主子，这是……”
远远的一处阁楼顶楼，一席白狐裘斗篷迎风猎猎而动，而衣衫的主人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冲天的火光，又望向少女消失的方向，微微皱起眉头。
仿佛眼前这一幕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。
一旁叼着一根稻草的少年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，有些不赞同地摇摇头道：“大雪天离家出走还留下这么多脚印，只怕那只红衣小兔子不多时就要被柳家大灰狼给逮回来了。”
“阿煜，替她掩盖一下行迹。”
“可是主子，你不是为了盯着那所谓的天命之人，才特意从零点蹲守到现在嘛？”阿煜挠挠头，“不过您可真是料事如神，柳家门口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有人来丢孩子……”
明明年岁相同，被身旁的人冷冷一瞥，阿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，下意识换了话题：“需要顺便把那个婴儿给您带回来吗？”
“不必，直接丢到十三排附近去。”顿了顿，“还有，在那个婴儿身边，切记什么味道和声音都不要留下，也不要暴露你的模样”
“是。”少年点点头，明明是七八层楼的高度，阿煜却玩一般纵身一跃，瞬间就没了踪影。
顾亦行拢了拢披风，眼看着火势渐渐小了下去，这才反身回到房间内，倒了一杯酒缓缓小酌。
上辈子柳家曾经出过这档子事吗？
他极快地思索了一番，确定了应该是没有的。
原本再过八年，柳倾云会带着柳若云——也就是那个婴儿长大后的少女第一次进宫，然后柳倾云会出面替被恶奴欺压的自己解围；而柳若云和柳倾云走散后，会在御花园遇到还没有被封为太子的璃国大皇子。
而再过两年，柳家因家族内斗与牵涉到夺嫡之争被满门抄斩，同一年太子接受册封大典，而自己会与柳若云有一面之缘并一见倾心，然后趁着大典守卫松散逃回云州……
但是，那只是“原本”而已。
顾亦行抿抿嘴，过去失败的一生早已让现下的他练就了宠辱不惊的性子。但既然上天垂怜让他重生一次，那他就重生给天看看。
想来上辈子这个时候，自己每天都安分守己地待在皇城别院当人质，只敢偷偷摸摸地搞些小动作，又怎么会想到现在这般在璃城来去自如的模样。
倾过的心犹如大江东去一去不回，现在回想起来只能怪自己色令智昏不识人。
但为了上辈子那一次随手之恩，顾亦行有心在这一世逆天改命的同时，顺便稍微替柳家改改运途，却不曾想守株待兔还看到了意料之外的猎物。
他记忆里的柳倾云，是一个恋慕太子恋得死去活来的痴女子，哪怕最后因缘际会成为了魔族的圣女，在太子面前却依旧没有背叛他去杀了柳若云，反而是自绝于苍茫山下。
即便是被魔族蛊惑，她也不曾屠戮任何苍生。
只是……这样一个恋慕太子的少女，若是和自己一般重生，怎么会想要离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柳家？
还是说，柳家或者她本人，有什么自己不曾知道的内情？
顾亦行看着桌面上的棋盘，轻轻点着桌面思忖着，半晌捏起一撮香灰，在一个不起眼的棋子上点了点，留下一抹淡淡的灰痕。
他倒是不担心柳倾云能对现阶段自己布下的棋局有什么影响，一个离家出走都不知道掩盖行迹的孩子心性的少女，实在是无甚威胁。
只是这一场大火过去，即便是自己不出手，正月初一主宅走水，大小姐不知所踪，那柳若云势必会被当成妖异之兆，进不了柳家大门。
说来，这一恩还是没回报到……
顾亦行思至此处，没有发觉自己居然带了一抹浅浅的笑意。
至于柳若云，这辈子被丢去十三排，还叫不叫这个名字都未可知。
原本送孩子到柳家的人他已经派另一名影卫前去解决，上辈子自己回到云州很久以后才结识的几个武学奇才，这辈子他早早地传信让部下分别找到了他们，而今他们都不着痕迹地进入别院，成为了自己的贴身小厮与侍卫，倒也没有引起皇家怀疑。
阿煜离开后不久，又一个少年悄无声息地翻进阁楼，见到顾亦行，行了一礼才缓缓道：“主子，那个送婴儿到柳家的人，属下已经清理干净了，果然不出您所料——是魔族。”
“呵呵……钦天监那边有没有消息？”
“钦天监正史最近与三皇子一党暗里有些联系，但无甚大动作。”
“都提前十年尝试布局了，最后关头还被钦天监反水，这璃朝的三皇子当真是不顶用啊……”顾亦行轻轻叹了口气，“三皇子母妃家大势大，不过宫里……倒也不是没有能抗衡的？”
顾亦行撇了一眼棋盘，轻轻落下一子，“阿执，你带着我的棋谱去请八皇子来别院一叙。”
“是，属下遵命。”
待到走到目的地——城北的破庙，傅闻溪早已是腿都软了。
虽然她有着成年人的记忆和心智，但奈何身体还是一个四岁出头孩子的身体，若非看过剧透：小说里柳倾云最后成了魔族圣女，她傅闻溪是绝对不会每天暗地里在家锻炼身体的。
既然未来是魔族圣女，说明柳倾云的这具身体，无论体力资质还是魔力资质，应该都是这个世界能够排得上号的一个……大概吧……
然而傅闻溪花了四年，还是没能尝试自己原地搓出个小火苗或者召来一道闪电什么的，除了能偷偷摸摸用软剑偷袭大哥得手，但那估计也和大哥潜意识不设防有关系。
“……接下来应该去哪里呢。”傅闻溪喃喃道。
衣服她早就在破庙里换了一套轻薄的，反正贴身衣物的内侧口袋里装着那枚暖玉，厚实的衣物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累赘，而且衣物材质太好也很容易引来盗匪之流。现下身上这套傅闻溪甚至在衣服上用软剑开了几个破洞，反正上辈子洞洞装是流行，她穿上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。至于换下来的衣服则是直接被她引了火，眼下脏兮兮的菩萨像背后，一丛小小的火苗映着少女白净的容颜，傅闻溪掀起身下的砖块把装着盘缠的锦囊妥帖地放进去，又把砖块重新垫好，从一旁搬来脏兮兮的稻草铺在身下，上去滚了几滚，这才换成舒服的姿势躺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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