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跌跌撞撞地闯进小巷子,向前延伸一丈左右,也就被黑暗吞噬,留下阴影,沿着长满青苔的墙角蔓延,一旁,挖着一条阴沟,里面没有水,留着许多污物,散发出难闻的气息。
许心言提着药箱,走入小巷。
将身上的阳光抖落之后,他走入阴凉。
苍白的脸上,双眼仿佛藏着阴郁的火,当一个人独处,便是如此。
就这样向前走着,在高高的院墙下走着,走过了几扇小小的木门。
巷子院墙的后面是人家,这木门是那些人家开的后门,打开的时候不太多,也只有倒夜香的人出现,木门才会打开,把那些污秽运出来。
许心言来到了巷子尽头,同样是一扇小小的木门,那些木门大多涂着各种颜色的漆,这扇木门则什么都没有,保持着原生态。
深吸了一口气,许心言站在门前。
随后,有笑容在他脸上绽放,眼神中的阴郁之火陡然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春光一般的温煦。
“叩叩叩……”
敲门声有节奏地在巷子内回荡,连续三下,停顿片刻,继续三下。
不一会,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子后面传来,很快,木门被哗啦一声拉开,露出了门背后的小小的光头,一线阳光落在他圆圆的光光的脑袋上,浮现着一层金色的光晕。
“许大哥,你终于来了……”
刀疤六瞧见许心言,脸上的惶恐不安稍微减低。
“许大哥,救命啊!”
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。
院墙上停着几只鸟,先前开门声惊飞了几只,刀疤六这一喊,原本停在墙头的最后一只有着漂亮羽毛的小鸟也腾空而起,跟着先前的同伴消失在一段高墙之后。
“刀疤,别慌,进屋后,慢慢说……”
许心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,一副云淡风轻。
见到许心言如此笑着,刀疤六一直彷徨不定的心顿时安定下来,他抬起右手摸着自己的光头,来回摩挲,偏着头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进屋之后,刀疤六关上门。
在他关门的时候,许心言望了望四周,轻声问道。
“杨二郎呢?”
“他在磨刀……”
刀疤六苦笑了一声,小声说道。
“磨刀?”
许心言漫不经心地应道。
“他想要杀了小侯爷……”
刀疤的声音压得更低了。
“哦……”
许心言应了一声,笑了笑,望着四周。
这是一处宅院的后院,已经荒废了的后院,院落内满是落叶,哪怕是现在这时节,也有一些枯树,光秃秃的树干,不见半点生机。
这是一处废宅。
长安城居不易,为何有着废宅?
这里原本属于官邸,是官府的房子,一些外地官员来到长安城任职,拖儿带女,囊中空空,不但买不起房子,就连租房子也困难。这时候,他们的福利也就来了,衙门会向他们发放住所,也就是类似这样的小院,如果级别很高,府邸也就会安排在皇城,前后好几进的大院子,如果级别不高,也就会住在类似这样的小院落。
这其中,也有着区别。
有的官员,可以不花分文入住;有的则需要象征意义地付出一些租金,这租金还会在俸禄中扣除,而俸禄内的也有专门的房金。
在官员任职期间,房屋归他们使用,一旦离开京城到外地任职,官邸就必须交回衙门。
当然,官员那么多,许多人都没有房子,不可能全部住在皇城,就连长安城也没有那么的官邸分配给他们,于是,他们中的有些人也就被安排在了城外。
衙门在万年县也有着一批住宅。
眼前这一片小院都是官邸,住着许多京官,基本上,都是一些低品级的官员,毕竟,不能在城里面居住,只能住在城外,每天都要等着长安城门打开之后才能进去,之后,必须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,如果有急事,没能在城门关闭前出城,也就只能在城里面找个地方暂住。
总之,极不方便。
即便如此,能有一套这样的房子,仍然有很多低阶官员的心之所向。
这间宅院为何空着?
说来话长。
从天后时期开始,住在这里的官员就没有什么好结局。
最先倒霉的是一个吴姓官员,可能是读经书读傻了,满脑子的忠孝节义,当天后把自己的儿子推下龙椅,自己堂而皇之的坐上去之后,身为一个礼部的五品官员,只能在大朝礼中坐在最远处的他,竟然敢冲出朝班,直奔殿上,指着天后,直斥其非。
熟读圣贤书,所为何事,无非是义直。
为了心中大义,抛头颅洒热血,又有何妨!
那吴姓官员平时口齿迟钝,沉默寡言,只喜经文大义,沉迷书海。
他冲上大殿,却说不了多少字,只是骂天后愧对先皇,牡鸡司晨。
那时候,杜氏皇族的力量还很强大,天后的统治算不得稳妥,面对这种情况,天后能做的只有一个,那就是杀!杀一个鸡犬不留,杀一个满门皆灭!
吴姓官员被灭了满门,据说,当时小院内全是鲜血,阴气森森。
许久之后,才有官员搬进去。
那官员搬进去诸事不顺,不管如何战战兢兢,却总是犯错,升职加薪没有他,背锅被骂却赶得上,蹉跎了三四年之后,一次上班途中,在天津桥上时,有战马受惊狂奔,受惊的战马很快被其主人制止,他却为了躲避惊马,慌慌张张地摔入渭河之中,从此,生死不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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